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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1/4/27 16: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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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健德门到明德门,大约四百五十公里的路程,这是一条元朝皇帝候鸟般春去秋来往复的路,是一条从农耕文明渐变到草原文明的路。北大教授罗新,一位中国中古史和中国古代边疆民族史的专家,在华发之年,自北京健德门启程,沿着古代辇路北行,经龙虎台,过居庸关,行黑谷,越沙岭,背着行囊,徒步穿越北京、河北的重叠山谷,进入内蒙古草原,不畏烈日、暴雨、尘土飞扬、山路艰辛,穿行于田垄与山谷间,一步一步走完了从健德门到明德门的四百五十公里山川河流,抵达上都,完成了他十五年前的夙愿。元人无论走驿路或辇路,都要花更长的时间,今人或许因此为他们遗憾,不过或许正是慢速移动使他们得以更多地同时浸润在自然和社会中,与时代、与大地建立起更丰富、更深刻、更富意义的关联。

本文选自《从大都到上都:在古道上重新发现中国》,罗新著。新星出版社年1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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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大都到上都:在古道上重新发现中国》

古人出门都是起大早的,所谓披星戴月,乃是走远路的常态。前往上都的人,若要早早出发,就得提前一天出健德门,住在城外,以免浪费时间等候城门开启。胡助有诗《同吕仲实宿城外早行》,开头就说:“我行得良友,夜宿健德门。”陈秀民有诗云:“晨出健德门,暮宿居庸关。”一天走了上百里,虽然骑马,也必是很早就已上路。提前一天到城外,也和要办理车马租赁有关。

胡助自己“百千僦一马,日行百余里”,和陈秀民所说的日程一样,前提是必须早起,“未明即戒途”。胡助出发前夜还在下雨,然而雨水并不影响日程,所谓“晨征带残雨”。路上也是如此,每日早早起床赶路,“五更睡醒又催起”,旅行中绝对不可能睡懒觉。

元朝皇帝最后一次出健德门前往上都,是元顺帝至正二十八年(明太祖洪武元年)闰七月二十九日,即公元年9月11日。据刘佶《北巡私记》,出发时间是“漏三下”,也就是凌晨三四点:“车驾出健德门,率三宫后妃、皇太子、皇太子妃幸上都。”百官扈从者只有百余人,即便加上侍卫*队,也是元代历史上最单薄的北巡辇乘。因为是“仓皇辞庙”,永别大都,如逃命一般,速度奇快,当天就到了居庸关,完全没有了历来两都巡幸的雍容气派,要知道这段路过去皇帝车驾通常要走四五天之久。

据《北巡私记》,他们经半个月急行*所抵达的上都,已遭明*焚掠,“公私扫地,宫殿官署皆焚毁”。不止上都,顺帝一行北逃所经的大多数地方,都被明*攻陷过。到居庸关时,关城空无一人,自然也没了往日那种“供张”接待,这么多人的吃喝都成了问题。元顺帝太息道:“朕不出京师,安知外事如此?”古今中外,每一个末日统治者都有类似的感慨。

现在即使最晴朗的日子,从健德门也看不到居庸关所在的*都山。因为钢筋水泥的高楼密密麻麻,大大压缩了人的视野。四五十年前还不是这样,而退回到一百年前,就非常接近元代人们的视野了。陈孚《出健德门赴上都分院》诗,有句云:“出门见居庸,万仞参天青。”出了健德门,没有了大都城墙的阻隔,人的目力获得极大解放,百里之外,高山之中的居庸关似乎已经在望。不仅从大都可以清楚地看到*都山,从*都山也能看到大都。

王辉《中堂事记》说:“度八达岭,于山雨间俯望燕城,殆井底然。”山雨间隙,云雾消散,从八达岭俯视大都,应该不是纯粹出于想象。《析津志》也记载从龙虎台可以清晰地望见大都:“至龙虎台,高眺都城宫苑,若在眉睫。”如今,即使没有遍地高楼的遮挡,即使从较近的清河向南望,也不会看见“若在眉睫”的都城宫苑。

从大口向北,元代辇路接下来要经过皇后店和皂角屯。周伯琦《扈从集》记元顺帝一行从大口出发,“历皇后店、皂角,至龙虎台,皆捺钵也”。皇后店和皂角屯这种捺钵,多数时候不一定用作车驾过夜,只是途中休息一下而已。龙虎台才是出京之后第一重要的捺钵。

从大口、皇后店至皂甲屯这个路线,可以看出元代的御道、驿道与明清官道相比是偏西的,因为那时昌平县城(今昌平旧县)也偏西,元代驿道直指元代的昌平县城。皇后店、皂角屯、龙虎台等地名都保留至今,显示了历史与社会强韧的连续性。当然这些地名在当时、在后来,都有许多不同的写法,比如皇后店当时就有写作*堠店的,皂角屯现在的名称是皂甲屯。有一种解释,说皇后店是“皇后田”的讹写,而皇后田是金代皇后的奁妆田。地名连续性是历史连续性的一个方面,但这种连续性有时只是形式意义上的,就如同今人在西直门见不到门,在双井看不到井一样。

我从小营向西,沿上地西路北行,过了西二旗地铁站之后不久,就并入京包路,从此离开繁华、拥挤和喧嚣,进入到空旷安静、视野开阔、有许多绿色的地带。西望太行,北眺燕山,蓝天上有白云浮动,清风带来田野的凉意,精神为之一振。这时我走了三个小时多一点,艳阳高照,背包下的衬衣已经汗湿,却没有一点疲劳感。相反,似乎感知能力忽然提高了,我开始注意路边小草的摇曳、树枝间蜂蝶的飞舞和各色野花在阳光下的欢笑。这时候你可以真正享受走路了。

写了《瓦尔登湖》的梭罗(HnryDavidThorau,-)说过:“只有我的双腿迈开时,我的思想才开始流动。”对我来说,走路时所进入的那种沉思状态,能够带来极大的愉悦,似乎比深度睡眠更使我头脑清醒,比听古典音乐更让我心情平静。而且只有在这个时候,我们称之为大自然的那个存在,才真真切切地与我的视觉、触觉、味觉、听觉发生联系,让我意识到自己是大自然的一部分。

再走一个小时,过了异常宽阔的北清路,往西就是航天城。地图显示航天城以北不远就是皇后店村。上午十一点,我从北清路北转进入友谊路,西侧是一大片新建的褐粉色高层住宅楼。路边新栽种的槐树下,三三五五本地农民模样的人聚在一起打扑克牌,兴高采烈地吆喝着。几个人笑吟吟地打量我,问,旅游呢?我说,是呀。又问:要去哪儿这是?我说,皇后店。他们笑了,指着路西那些塔楼说:哪儿还有皇后店呀,都搬到那些个楼里了。原来,皇后店村一带已被拆迁,村庄的很大一部分都建成了城市学院的新校区。这些在路边休憩的村民是牛坊村的,也就是北清路和友谊路这一带的拆迁户,他们的村庄也都彻底消失了。

我跟他们聊了几句,继续往北走,走了不到百米,忽然觉得有点累,也有点饿。这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于是靠着一棵堪堪可以遮一点儿太阳的、新栽的小槐树坐下,取出水杯和饼干,开始午饭。刚才聊过天的一个村民走过来,指着楼群北边对我说:别介,那边有餐馆呢。显然,他是远远注意到我在路边吃干粮,专门过来提示我的。我谢了他,起身背上包沿友谊路向北,再向西拐上丰润路,绕到这个新居民区的西北侧,找到村民所说的餐馆,点了一碗拉面。走了近五个小时、差不多二十公里之后,在凉爽的室内安坐下来,吃这么惬意的一顿午饭,真是享受,就像汗流浃背的登山途中忽然来了一阵清风。

午饭后再上路,回到友谊路向北,再左转到皇后店路向西。友谊路的西侧有一条新修的大渠,是向北直通到南沙河去的。东侧,越过京新高速(G7),可以看到一片高大建筑,楼顶有大字招牌“医院”,想起不久前听人说过,在昌平有个北大医疗城,应该就是这里了。皇后店路的南侧就是城市学院的航天城校区,也就是从前的皇后店村。这一带大概就是周伯琦所说的皇后店捺钵所在,不过具体的捺钵位置,不一定与皇后店村紧密对应。从地理上分析,之所以在大口与龙虎台之间有皇后店和皂角屯两个捺钵,可能与渡口有关,就是在沙河渡口的南北两岸各有一个捺钵,便于休整和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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