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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南郭小樊你说你刚递交辞职申请,捧着个*色立方体走出自己的号工位,你每走一步,周围的人或者机器就要抬头冷不丁的看你一眼,直到第一千三百五十号工位的人低下头,你才听到办公室里依然存在着往日熟悉的咔哒咔哒的虚拟声。你说你感到不寒而栗,刚钻出建筑窄仄的门就马上把立方体丢在门口,它轻飘飘,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
你怎么不说话?哦,估计是在看别人发的消息,别点开他们主页了解当下他们的事情——他们每看你一眼,一条措辞优雅情感真切的消息就已经递给了你。我不看也知道,他们安慰,他们惋惜,他们邀请你参加不同时间不同地点,邀请人必然不会出席的饯别活动。我经历过这些,要我说不如直接交给程序,几千封几万封的只要一下,所有人都在满意的答复下面带笑容。是的只要一下,你回头就能听到满世界都只有一种声音——嘀嘀,它也许有几十米高,几十米宽,将建筑覆盖在建筑中奔涌又外泄,所有你认识或不认识的人或机器都浸泡在无穷无尽的满足的浪潮中,他们心安理得。那些程序同时发出的提醒音组成大大的“嘀”字,几十米高几十米宽,他们都收到了,邮箱里塞满了信纸。
哎,还是聊些别的吧。你说你仍想不通*色立方体意味着什么,它消失了,以电子信号的形式在转瞬间回归到建筑中,你看到建筑上撕开密密麻麻的缺口,接纳它们,拥抱他们,将无数*色立方体吞噬进横梁与斜窗里,于是变得平整,如水面倒影,信号正缓慢舒展,而你的眉头紧皱。在十分钟后就有一个半机械女人捧着立方体走到号工位,然后放下,然后消失,她会扭头问这个位置曾经坐着谁吗?不,她并不关心。你甚至走几步要回头观望一下,建筑好像变高了,因为天空压得更低。哪怕你越走越远,建筑越来越小,越来越接近蓝色,接近透明。你要揉揉眼睛,甚至照照镜子来确定眼球是否脱落,因为你不时向地上看,而天空也囊括其中。
你怎么可能看的到电子信号?我的朋友我真为你的精神状况感到发愁。你是不是精神出了问题,还是两对眼睛换成了机器?你的这对天然眼多少人羡慕还来不急呢,你还想着两个钢蛋在眼窟窿里能发什么光?别告诉我你偷偷把眼睛给卖了,我的老天,你体内的激素一定已经失衡,你没按程序上说的去做吗……A多少毫克,B多少毫克…
什么立方体立方体,那立方体,你管它干什么,也许只是某种古老仪式或者约定俗成的玩笑。反正不管怎么说,你把它放下了,它消失了,这就是你最后的工作,自它从你手中脱离,你就不再是公务员了。开心一点吧朋友。你已成年,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职业,还是抬头看看,或许管理太阳也不错,你可以操纵天上的每一朵云让它们降落。还有地上的石头,我一直觉得这份工作充满挑战,什么样的人才能让每一块石头长的都不相同。还有风,鸟,昆虫,路边的植物,天上的月亮(要上晚班,还是算了吧)这都在你的选择范围之内,那怕偏门一些的在粪便博物馆生成颜色各异的牛屎也好,我支持你,我的朋友。现在东想西想,浪费时间,你有你的打算,要走哪条宽阔大路,比如机器?轰轰隆,比如纸张?莎啦啦,比如…小说家?!!
小说家的梦在你的脑袋里徘徊,有时它像另一个梦尚在沉睡,口齿紧闭,被奇异的幻想簇拥如王座上古老的囚徒。天空倾斜四周宁静手指弯曲,卑微如爬虫,佝偻着组成逃窜脚印。这些记忆仍在徘徊,踱步,面色铁青。这些立方体在说些什么,它们互倒滚烫的苦水,几个回合后熔岩也会凝固,而那些人头漂泊,吞吐剩余的半截舌头,密密麻麻叽叽喳喳群鸟亦如往日喧嚣,它们沉默的沉默的梦境,尚且安息,尚有鼻孔出气。泥塘到处是水滴,水滴粘稠的生命,你在哪里?你到底在哪里?可曾听到炸裂,可曾有人问询。我们要给出满意的答复,直至答案漫出喉咙,世界静止至最后的点,线和面。一切焦躁不安,一切好似和平,我们上扬的跳跃的弧线,冷清而跳跃,牙齿碰撞,舌尖打颤,静默的关于小说家的梦从无数的门里走出来,它站起来了吗?它注视着一切,它看到了吗?注视你所有的想法所有的谜,它迈着阔步,他将记录这一切,他挥舞手臂,是的,是的。
哎,你说我该怎么去支持你挤进这臃肿不堪的事业。每分每秒都有人在写作,下一个十分钟那些文字将塞满整个网络。“挤一挤吧,挤一挤吧,一定要赶上,最好再算我一个”我听到过作家口中的呓语,在下一个十分钟,截稿时间发出刺耳的尖叫,大多数人眼睛已经赤红,他们磨牙,也撕咬嘴唇,互扇耳光。你真该走进过一栋塞满作家的办公楼去看看(哪怕世界上并不存在那种地方),他们站在自己的写作机器旁边像远古时候的人紧紧攥着锄头,在干旱皲裂的土壤上徒劳无功。那就像一座只存在于博物馆里的监狱,有人刑满释放时脱光衣服连毛发也要焚烧个干净,而你偏偏想进去,不仅衣冠整洁,还想要面带微笑。我真不知你是天真还是力大无比,你简直让我感到怜惜,假如我就你面前,那我一定会拥抱你,一直抱着,直到程序研制出能够医治你疯狂的元素e。
你笑了,你这是什么表情?多少钱买的,看来是我落伍了,说真的,你真的该好好考虑下,小说家并不好,一点也不适合你。我为什么要说它的坏话,我为什么要阻碍你的选择,还不是因为你是我的朋友,我们持续一个月的联络足以说明一切。我甚至愿意为你坦诚,是的我讨厌小说家,因为我就是小说家。
或者说曾经,大概一星期前我就不再是了,我解放了,卖掉写作机器换来一大笔钱,足够我逍遥快活好一阵子。所以有段时间我近乎失联,不回任何人的消息仅能从我的主页确认我还活着。那时我到处旅行,逛遍各种景点遗迹,从一个传送门出来再从另一个传送门进去,最远到《年的公共厕所》最早到《年对某款游戏的复刻》,太多了,很多地方我都记不太清,反正我几乎是逛遍了,我的眼睛触摸了每一个地方,那些石器与铁,枪支以及*褐色的斑点。你应该看过我的主页,我记得下面有你的评论,你问我那*色的斑点是什么(你总是这么好奇)我说不知道,也许是某种装饰,某种壁画,它在洁白瓷砖上溅射*色斑点,斑点不规则或长或短,甚至拉出一条长长的细线,我猜这幅壁画的作者大概是在探索光照与自然环境之间关系,那些斑点扩散的不规则的参杂些许褐色的正如光线穿过林荫草地所留下的阴影。我确实曾一本正经的跟你讨论过这些东西,应该在两三天前或几十天前我忘了,但你对这一绘画材料的甄别上报以强烈的执着实在让人惊讶,你居然想让我舔一口尝尝,仅仅只是因为它看起来很像糖。哈哈,我真拿你没辙我的朋友。
是吗?我有点跑题了,你知道的我向来说话不着边际,经常本打算说什么却指向另一边,就像上次…好吧,好吧,让我们说回小说家,小说家是什么?奥对了,是我。我作为小说家的历程漫长而历史悠久,你在本世纪最美的小说这一专辑中选择尾页再向前翻次就能看到我的名字。那些赞美的话就不用念了,你可以简单的把它概括为好,仅此而已。少部分带有批评指正的观点也是各说各话,大概几万条,你可以概括成不好,或者一般,就足够了。其余的一些广告,介绍或推荐的文字不用看了,那是我发的,都是帮我其他的朋友,他们都是小说家,你点开他们往下翻也能看到他们在推荐我,互帮互助嘛,这是一个圈子,某种规则,某个世界。
通过这些你大概能了解我曾是一个怎样的小说家了吧,你在看些什么?哦那是我很早以前的作品,比较短也就十来万字,我在当中进行实验,用更多的气味来表现情节与逻辑产生的触感,并把故事的场景纳入更多的螺旋。你可以看到纯粹的机械与纯粹的肉,还有零散的绒毛与树叶,它们交融混合,以文字的形式组成动态的画面,在第条评论中有人将这解释为我在描绘半机械人从自然诞生的过程,潜藏着对前段时间某一运动的批判与反思。说实话我并没有想这么多,但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他为我的小说盖棺定论,以至于所有后来的人都沿用他的观点,因此他成为一名权威的评论家并在我离开小说界后继续为我的某个朋友专职评价,不过这都是后来的事了。
在这之后我构思新小说,发表,又构思新小说,永无宁日。几十万,几百万的小说一篇又一篇冲向高地,我并非只是仰望,我也花了些时间在上攀岩课。它们堆积堆砌,成群山峻岭,赶在每个规定的十分钟之前拍打我的写作机器,让它更快,更加流畅。这种催促也在程序设定范围之中,属于某种乐趣,一拍打它光秃秃的脑门,它就会变得发烫,像受到刺激羞愧不已,头顶冒烟眼睛冒光,那些烟雾从头顶吸进它的口腔又从脚底排出,嘴里喃喃自语偶尔发出呻吟,样子非常滑稽,你真该亲眼看看,我记得拍过视频。哎,我那已经是台老古董了,发售于半年前。商家为制造噱头使他浑身散发着所谓古代小说家的味道,有炭石,某种油墨以及塑料的混合,还有一点怪味,据说是由基因技术一比一生成的古代小说家的汗液,它们在写作机器头顶喷射的蒸汽中升腾扩散至整个房间,仿佛它不单能写作,也能造云。我买的是浓香型,它的味道更浓也更加强烈,还有提神醒脑等一系列保健功效,不信你闻闻,哪怕我许久不写至今仍散发着传统小说家的独特气息,是吧。
你问我这篇是什么时候写的,我想想,大约在十几天前。你也许恰巧找到了我的最后遗作,我称它为《不写了》,收录在《书的诞生》新世纪文选中,全书一亿两千万字,分别属于十几位当代小说家的某部作品,而我所拥有的是那最后的那一千字。
出版商在排版时曾向我抱怨,说我的作品严重违规,简直离谱,全世界都找不到一篇仅有一千字的小说,这简直巴拉巴拉,巴拉巴拉……我说这是实验,实验,于是便有其他作者出来帮腔与出版商大谈实验的真实含义,从历史,*治,科学等多重角度为我呐喊助旗,并言辞确凿的警告出版商,如果我的作品无法出版,那他们就是时代的罪人,他们毁了一个即将诞生的新世界,而这些都发生在他们没有阅读我的作品之前。出版商听了仍有抱怨,但声音已经缩小,只是躲在边上嘟囔,时不时遮掩嘴唇,偷偷瞥向我。或许缩小也包括喉管,我走过去时听到他们连呼吸都发出丝丝的声音。
我的名气使我获得最大限度的宽容,出版商最终还是绞尽脑汁的将我作品发表。他们做了一些调整,由于每人只拥有一页的篇幅,如果直接将这篇小说放在我的那页,可能这一千字当中的每一字都仅仅比质子大一点点,所以他们不得不进行放大,放大,再放大,让每个字都硕大无比直至占满整页,让所有阅读它的人于十分钟后跳转到我的主页以及他们出版商的主页。
如此巨大的字面前你无法辨认它是什么,每个笔画都如道路交错纵横,每处空白都好像是湖泊森林或者沼泽,每个字都有几十米高几十米宽,正不断延展,当你一眼望过去它完全不像一篇小说,而像一张地图。它无法被人阅读,被机器阅读,被任何形式所理解。所有的东西都在巨大中变得独立,每个笔画,每个点,每处空白,都无法被组合,无法获得可被人理解的意义,那怕它们是文字本身,而文字是有意义的。一些情节也经过我的细致推敲,还有人物和具体的景观,但现在连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在何时发生,以及这到底是什么。当眼球在这短短一千字当中游走,就如同飞鸟正俯瞰一座古老的城市。这无疑是一场漫长的迁徙,扑闪着睫毛润湿这股干涩,而瞳孔下坠偶尔在空白中,偶尔在笔画之上。究竟有谁能够彻底的将这一千字读完,读懂?我不知道,不过我仍获得了评论家们中肯的评价——这几乎超出人类忍耐的极限。
最后的阅读:鸟类的迁徙在往返途中遗失又显现,眼下不再与最初的等同,那些稚嫩的羽毛替代了衰老的身体。有人下坠,收起利爪,扬着红色的喙。原始的概念在阅读中坠落便腐烂,鸟群空中迭代繁衍,进化,丰富万千,不再啄食尸体,撕咬腐肉,他们透明且神秘。高飞盘旋,视野广阔且无边,文字排列的规则并未接纳读者的规矩,所有零散的笔画驻足仰望,那些本处于夹缝中的空白正野蛮生长。而眼球所暴露的荧光可曾象征太阳或月亮?古老的城市必然属于古老的日月,自掏空的面部升起又到树梢栖息,梳理羽毛,窃窃私语,这一漫长过程,自远处再次飞来鸟群。
我们使你有能力去相信那最后的句号是城市中的广场,被道路环绕。道路通向句号,文字通向广场。
你真的给了我一个惊喜呀朋友,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你真的精神出了问题。我实在无法想象这篇小说还有什么值得人去阅读的地方,评论家已经给出了答案,这是极限,你还看它干嘛?它早就过了它的保质期,小说只是在一个默认的周期内供人展示的数据,谁会在乎系统最终将它归类为那种垃圾?它的命数早就到头啦朋友,我的命数也是,我早就不写了。而现在,哎,它活过来了,还翻了个身。你的付费评论令它焕发新生,现在程序里到处都飘着它的影子,从所有小说的头顶,从交头接耳的情侣眼中,从太阳顶部至云彩上空,它飘过,震耳欲聋,它让人不得不去阅读。
所以你花这么多的钱干嘛?你哪来的这么多的钱?你说眼球?我那是开玩笑!你难道不懂吗?一个人将另一个人绝对不会,不会发生的事当做真实存在的东西来夸张的大呼小叫,这是最近正流行的段子啊。你不要打岔,你打岔的功夫这笔钱已经转到我的账上了,还有各种各样的消息。你看看,你看看。什么协会,什么联盟,什么进步团体,还有几个画家要与我联名参展,说他们会提供一块巨大的玻璃。
所以你…哎。你还想知道这个吗,我为什么不写?你说我的叙述中好像并没有催生这一事件的情绪。是啊,或许本来就没有。我的一腔怒火不知从何而来亦不知从何而终,它找到一个靶子——写作,于是我就记恨上它了,连带记恨起所有与写作相关的人。其实事情跟写作本身没关系,只是我自己的问题。也不能说是我,应该说是它——我的写作机器。它坏了,坏的彻底。头顶不再冒烟,眼神无光,气味变得像普通的铁皮。这些症状并非突然产生而是逐渐形成,当我察觉到时它的腹部已肿胀隆起,像孕娩期的动物,紧闭双目,面色通红,艰难的从嘴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售后维修人员声称这是由于不正当使用造成的机械损坏,并不在保险范围之内。后来我问过出版商,他们说相同的话,摊着手,用脚趾敲击地面,告诉我跟他们没关系。难道都是我的错?难道他们就不该负半点责任?真是可笑。
截稿日期临近,而我还拿不出一点东西。我急得抓耳挠腮,直揪头发也想不到任何能解决当下困境的办法。我只能把它重启,一次又一次,偶尔运气好他勉强开始工作写了几字就再颓倒,发出更响的呼噜声。我只能这样,一次又一次,计划一千万字的小说用了一千万字的时间最后只吐出了一千字。我惊世骇俗的想法,我无穷无尽的名望,我花大笔钱推广的将要改变世界的作品,就这样吐了出来,仅有一千字。我该删的,我该向出版商说明原因,再咬着牙支付违约金。但我没删,我带着愤恨把它交给出版商,义正言辞。“就是这个,没别的了,这不是玩笑,这就是我之前说的,实验,实验!”我当时显得冷酷至极,可内心却倍感懊悔。结束了,都结束了,《不写了》就是我写作生涯可悲的末尾。原本计划的下部作品,那精妙无比的想法与创新只能在脑袋里变成废墟,世人永远无法知道它,永远不懂它的价值,现在它只有一个读者一个评论家,我自己。哎,所以还有什么要写的呢,还有什么要说的呢?就这样吧。你问我它叫什么名字,既然你问了我就姑且告诉你,谁让你是我朋友,世上只有你一人能享受这份幸运。
看看这个名字——《还是再写写》,多棒啊你看,写写,你看,光是念出来舌根就不由自主的颤栗。
你问我那台机器现在怎么样了,它啊,好着呢。在交稿后我打算自己修理,我把它放到自家的地下室,倚靠着墙摆放,然后试着切开他的腹部,用老式的激光切割机,强光至它的胸口一直蔓延到下体。此时它的肚子已经肿胀的像个球体,完全的撑开了,表皮甚至有些皲裂,看上去几乎是它的两倍大。这重量使它无法挪移,连翻身与弯腰都成问题,它只能呻吟,双目紧闭,头颅赤红像沦陷进恐怖的梦魇难以自拔。机器当然不会做梦,它只是坏了。我切开它的腹部,激光切割机深入其中像陷进一块棉花,呼噜声在最高昂时戛然而止。它扼住了喉咙吗?不是,我怀疑那一下直接切段了他的电源。于是所有色彩都在这台机器上消退变得苍白,头颅下垂好像很快要掉了下来。我诧异间切割机停止工作,一道裂口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自上而下,直到脖颈直到耻骨,那口子看着像个洞穴,里面肯定住着些什么或要钻出些什么。我感到莫名的惶恐,正打算把切割机抽出来,可是来不及了!它好像被某股力量抓住,正用力往里面拉…拉(某种生物?),我用力拽着但它纹丝不动。(可能被什么卡住了)是的,我也是这样想的,我把切割机往前顶,一半的手都快伸进它的肚子里,然后再试着往外拔。那股果然力量消失了,切割机在我手上变得沉重,我感觉到它可以拔出来,只是要小心!我慢慢的轻轻的挪动手臂,切割机一点点从它的肚子里钻来,每一截每一寸,金属花纹清晰可见,像是芍药或者蔷薇的藤蔓,缓慢的移动如同缓慢的生长,从它的肚子里。快了,我那时已经能看到小拇指的指甲,它依然健在,没有任何被撕咬的痕迹。
谁会料到眼下将要发生的事?切口似乎扩大至极限,它完全散开,没有预兆,皮囊自中心滑落,在地上堆成一坨,像撕开的包装纸或者布。我低头看了它一眼。那是什么……
机器喷涌出大量黑色的粘稠的液体直冲面部,就在我眼前,我几乎可以看到每滴液体从圆润变成刺一样的锥形。它们哗啦啦像下雨般朝着天花板溅射,铺天盖地,我无法呼吸,它们糊住我的脸使我惊声尖叫。我害怕极了,它们落在我的头顶,肩膀,身体的每个部分与我试图后退,瘫倒所要经过的每一处地面。我的手还在它的肚子里,因为粘稠手指无法分开,激光切割机仍插在它的肚子中。但很快那些液体开始蒸发升腾,消失不见,房间里云烟环绕,我认为那是黑色的云黑色的雾,降落着满是所谓“作家”的味道,浓郁的让人窒息,让人恨不得掏出自己的气管用力搓洗。
真的非常可怕,我没骗你,就像把全世界的作家都抓进了一个房间,他们在这里说话,吃饭,睡觉,也拉屎,经历过几十年后他们都死光了就烂在房间里,你一呼一吸那些死者的腐肉就到你的肺里喘气,发出深沉的低语,你舔舐嘴唇仿佛正与另一个作家接吻,摸下侧脸仿佛摸到了某个作家的屁股。一瞬间我无法掩面,也无法开启防护,我被吓的或熏的呕吐,不停呕吐,直到肠胃被清空,我看向地面的掺杂依稀能分辨哪些是早餐,哪些是晚餐,呕吐物摊开如一张没有海洋的地图。我确定我再也吐不出来了,这时保洁机器才刚刚走下楼梯…………
然后呢?你问我接下来发生了什么?这可说来话长,我得好好想想。哦,是这样的。它走下楼梯,一米多高的小铁皮挥舞着它纤体的机械臂,棱形电子面孔来回切换表情,尽可能表达保洁机器所能展现的最生动的诧异。它应该早点来的,在第一时间,可程序安排它的首要职责是清理我的卧室。这是我在昨晚就下达的任务,它看着我领着一个人走进去,它料到第二天的工作量必然无比繁重,于是在体内将白色的消*液加倍存储。所以它来晚了,体内的液体晃荡晃荡的跟随着它走下楼梯,我看向它的侧脸显示起码还有三分之一的液体。它很惊讶,在听到一声惨叫后,它就立刻从床上跑了下来,程序并没有告诉它发生什么,这完全是出于简陋的本能,听到声音,过去查看。但眼前的景象让机器都感到不可思议——一个干净的人站在那,可他脚下却是一片狼藉。这都是些什么?胃酸,食物残渣,唾液,金属零件以及仿生皮肤,每样都需要大量的时间进行清洁,而这一切都不在程序的计划之中,还有站在那里的人,仔细看去他好像也并不干净。
我看向它时它也依照程序看向我,这电子面孔呈现的表情莫名让我觉得它很愤怒或者委屈。这么看我干什么,难道这又是我一个人的错吗?明显不是啊,不信看那,看这儿,再看看我自己。这些黑色的,粘稠的,恶心的……消失了?我羞愧的想证明自己,我感觉耳朵都隐隐发烫,我刚刚在一个机器面前手舞足蹈,像被它抓到了什么把柄。但事实上,无论任何一个人,一个机器走进地下室所能看到的都是满地的呕吐物与身处呕吐物中央在上面行走的人,其他什么都没有。通过简易的基因对比很明显这些都来自我的口腔我的食道我的胃,真是百口莫辩。机器似乎也默认了这一它眼中的事实,而忽略它并不具备气味的甄别。它开始工作低着头在我身边来回穿梭,分析检测。像对一个顽童进行它最大的包容与忍让。
我真是受够了,这些人,这些事,这个家伙。保洁机器对我的态度使我气愤至极,我攥紧拳头,转身冲着它猛踹了一脚,一个漂亮的飞踢,脚趾与脚掌细腻的纹路全都陷在它圆滚滚的背上,它哐当地惨叫一声,踉跄几步就一头栽进了写作机器空荡荡的肚子里。像关上了一扇门写作机器敞开的腹部自动闭合,没有人知道我的保洁机器去了哪里。然后…然后…医院,我的脚当然没事,依旧健步如飞,连续几个飞踢毫无问题。主要是它,它可就惨了,被困在写作机器里面,医生说这种情况闻所未闻,投资公司与新闻记者正在火速赶来的路上,他查阅相关资料确信至少需要十个月才能把它抢救出来。………医院的走廊跟医生聊天,急救室也在旁边,医生自然也是急救室里的医生,里面躺着的也正是我的写作机器。医生苦恼的直挠头皮,来回踱步,嘴里嘟嘟囔囔宣泄些他的疑虑。他并不确定手术是否有效,他紧张的直搓手心。他说是这样的,是这样的。我说没错,没错。手术室的灯亮了起来,一盏一盏从门缝里通向深处,医生将要走进去,面带微笑吐出嘴里的指甲。他忽然像发现了什么似的扭头就问我手里拿着什么!我说是仿生的人皮,仿生的…人皮…
突然,我们听到了尖叫,从急诊室的门里蜂拥而至。无数人类护士,机械护士,动物护士,细菌护士一溜烟的跑了出来,夸啦夸啦夸啦走廊里到处都是鞋子的声音。我们俩站在边上,医生看向我说:“啊!”我看向医生说:“啊!”逃跑的人群也用啊,啊,相互交流…………门被推开,而人消失不见,灯光忽明忽暗,我牙齿打颤。写作机器就站在我眼前,高大的金属躯干显露银色的光泽,像一件凶器,从它的手臂朝我伸展………我牙齿打颤……还颤着呢……至今仍是如此……写作机器从我这儿取走人皮,就在我面前从头到脚的穿了上去,动作优雅自然,像穿一件连体衣。它弯腰伸进小腿,挺胸套进手臂,前后拉扯两下把一切整理平整,胸膛的裂缝依然敞开闪烁光芒,阳具从两胯自然垂下。它…或者说…他,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他冲我笑,在皮肤尚未生效之前牙齿仍呈现金属的银色,这显得自信且具有威严。浓稠的黑液从齿缝间溢出顺着嘴角淌下拉出长线,摇摇欲坠。我盯着它,听着它,站在写作机器面前,等它落下。但不停响着的嘀嗒嘀嗒的声音却跟它没有一点关系,我低头,哦原来是胯下的阳具,像裂了个口子,肚子里的消*液不知顺着哪儿从下滴到上,滴在地砖上面,滴答…滴答,不停。时间运作,使洁白变得更加洁白,使纯粹变得更加纯粹,而他走近我,靠近且面带微笑…
嘿,不要打断我。我还没说完呢,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必然出乎你的意料。什么?你说眼下已经在你的意料之外了,谁能想到一个人正经说这话突然就开始编起了故事。你这是什么表情,笑是笑,脸是脸,看着却让人不舒服,真神奇呀。
你觉得我在编故事是吗?你说一切过分的细节与夸张化的转折都明显不存在于现实之中,是这样吗?你还要向我举例并截下关于保洁机器的片段作为引证,你说第一人称的叙事里不应该出现第三人称的视角,如果有必然说明叙事者正处在静止的空间中陷入难以自拔的妄想。而这些明显蓄谋已久,由其是前半部分语句的顺畅说明叙事者早已构思多遍,算作定稿,说到兴头上还会加些不必要的细节并洋洋得意。而后半部分的叙述磕磕绊绊,忽略叙事只讲感觉,浮夸且混乱,扰乱时间增加细节,把灵光一现的东西放大成巨型的蚂蚁,这明显还处于构思的阶段。你说要是再给我些时间,医生的对话,走廊里的各种声音,护士们穿的袜子,光线照射的角度与色彩等等,都会在你耳边跟你说上半天。
哈哈,我喜欢你的表情,比上一个更有趣,我猜这个是关于愤怒的,但细看又不对,它像团火但结了冰。
哈哈,如果过几天你让我再讲一遍,保洁机器就能在我的床上用它的软塑料管让我的那个女伴高潮个几十遍。这也是我突然想到的,只是没细讲也没细想,可惜了。
你问我写作机器后面真正发生了什么并着重于“真正”两字。你还是想知道它的事吗?真不知你为何对它如此关心仿佛这当中存在不清不楚的血缘关系,就像你曾为它付过钱买过单,还亲手把螺帽戴在它细长的螺丝上。不然你为什么对它耿耿于怀,如痴如醉。我都想讲讲你和写作机器的故事了,这要从何说起呢?我想想…
好吧,好吧,不说你的,说我…不对,是它的故事。说起它,说起写作机器,好像还是绕不开我,没办法小说家与“写作”就是这么密不可分的关系,希望你能谅解(笑)那我拍打它的脸蛋时心里也就会宽慰许多(笑)。
我说到哪了,或者要从哪开始?你又发了个张牙舞爪的表情叫我停下说我为了编排你和写作机器的故事甚至不惜把自己的言行都依照小说处理。你着重强调的内容藏匿在略显羞耻的话语中,你认为关于女伴与保洁机器的不伦恋情不应被提及,这可能为我后续的言论提供所谓的“灵感”。你为何做如此姿态,我想这并不存在的艳情让你极不适应。它还尚未发生不是吗,哈哈,这或许正是我接下来要说的,那些真实的事情将要发生,以自己,你和我作为开端,做为整体的精神内核,而一切缓步后退,从医院走廊,从尖叫声,从机器破裂的躯壳中重新回到了楼梯之上。目光,我的,也伴随着与你的对话中被举起。
是何等力量,你向我反复提及真实,我也只能向你再次重复哪些是真实的。它确实坏了,写作机器被我开膛破肚,黑液确实从它体内流出来过,然后蒸发进整个房间。除此之外,我眼前也确实是有楼梯的,因为我之前说过,你可以往前翻翻,应该离的不远,就在我家附近。“我把它搬到自家的地下室”,因为是地下室,所以我是一路拖拽把写作机器搬下来的,我倒退着双手伸进它的腋下于它胸前环抱,它的脚耷拉在楼梯上,头颅斜瘫抵着我完整的腹部,而我在行走,以楼梯的坡度自然倾斜,不时向后张望,发出四个脚,四只鞋的脚步。眼下写作机器确实已经被开膛破肚,我之前说过,黑液确实流出也确实蒸腾,而眼睛上面,我看不到的地方,有什么感知到了什么动静,正打算去查看。去哪?去楼梯,从这儿,走下去。
你自然知道那是什么,正从楼梯走下来的,那台保洁机器。但我要说,保洁机器并不是唯一的。当然这并非指它还有个搭档,它在我家中一直是个光棍汉。但我不是,我是有女伴,起码那天有。在前面我也提到过这样一个人确实存在于当日与前夜的我的卧室中,但她缺失具体的活动,形象,连言语都隐没。你是否怀疑过我所指的女伴实际上是一个新型号的性爱机器,甚至它都不是男款的,而是女款,有阴茎,有健壮的胸肌。不是,怎么可能,她是活生生的人,难道我没有描绘她躺在床上玉体横陈的样子?大概是忘了,叙事实在过于急切,好像被什么追赶,我的灵感?
我们正在放缓,请允许我絮絮叨叨讲些没必要的东西,你想知道真实,我也想着什么属于真实。慢慢来,给我些时间,这一过程就像倒退,用脚跟走路,用盘子呕吐。从末尾到达起点,护士们退回手术室,尖叫塞回医生的嘴,医院,写作机器再次躺下,敞开胸怀,保洁机器飞出它的肚子,鞋印退回脚掌,后背贴住我的脚心,再站稳,面板重新闪烁后,回到了楼梯上,从下,到上。
现在我们再次到达楼梯顶端,保洁机器尚未迈出它的第一步。它继续向下走,将要发生的事将要再发生一遍。但事实并非如此,这次它迈出的不是左脚而是右脚,它没有踩在楼梯中间而是边缘靠着墙壁,因为它旁边还站着一个人呢,倚靠扶手,这个人将要替代它迈出左脚。
一只什么样的脚?当我说“脚”的时候你大概就猜到她没穿鞋。从裸露的粉红脚趾与脚踝的关系你就能联想到她没穿袜子。由脚踝上淡色的静脉到小腿,大腿呈现的肉感你就能明白上面附着的不是裙子或任何布片。从大腿到光滑的耻骨再到小腹,再到沉甸甸的乳房与翘起的乳头,她连内衣都没有。这无疑是一个裸女,但她真的什么都没穿吗?不,她脖子上挂着项链,脸上还画着妆。
我向你隆重介绍我的女伴,怕你误以为我没有描述她的头发是因为这人是个光头,我必须提一下,她不是,她有头发,色泽鲜艳,长且茂密。但我对于毛发学缺少研究,一撮头发或长或短,向左或右,分几个杈,编的是什么花,我都不知该如何命名,怕弄巧成拙,惹得你笑话“这不真实”,还是做罢。同样我也对姓名学缺少研究,这点在对于发型命名的问题上你也能看到。关于她是叫邦尼,珍妮,乔尼,还是倪妮我也一盖分不清它们有什么含义。就叫女伴吧,清楚好记,朗朗上口的女性伴侣。我的女伴,若你这样称呼她,听上去就像你的,其他人的,世界的。
我这位伟大的属于世界的女伴走下楼梯的过程始终在我的注视之中。她先迈的是左脚,脚尖点地,用的是红指甲的大拇指和食指。保洁机器就在旁边,迈的自然是右脚,他们一高一低,重合在一起,有光线也有轴承滚动的声音,偶尔探出一条机械臂,一只机械脚,可以看出他们的动作并不协调。扶手自她的腰腹处向下倾斜,她的左手搭在上面,像扶着身上的一块肉,一条宽实的腰带。这起始的点被确立,楼梯静止等待运动诞生,一长串的运动基于一条下坠的线,下坠的楼梯运作。我在转变一种思路,在这之前我想向你介绍我的这位女伴每一步的姿态是如何千娇百媚惹人生怜,但我错了,她是动态的,她是运动的人,活人,把每一步每个脚趾与颜色艳丽的指甲放大只会让你再度感到痛苦,静止的,静态的,可能运动却无法表述的动作,这不会是真实的。
看看吧朋友,我始终在为你着想,哪怕我絮絮叨叨,我们如他们的行走一样各走各的,各说各话,但本质上,我们处在同一阶梯,我们一同行走。
我有些焦头烂额,苦恼于自身的贫穷,我想过大腿收缩膨胀的肌肉承圆形或者椭圆,脚趾脚掌与地面的贴合保持在某一角度之间,而乳房上下的跳动也在必要时倾斜,如果上面长着鲜艳的指甲一样的鳞片,那会是一条显眼的依照规则而不规则滑动的波浪线,还有头颅,头发,高挺的鼻梁,它们是不停的向下与楼梯的轮廓重叠,人可以踩着她的头顶走下去根据她行走的过程,一步接着一步。但真正的运作并不在一个房间之中,房间里可以看到大腿,时而显露的性器,乳房乳头指甲,鼻梁眉骨上扬的微笑,头发。这些通过细密的拆分后装进玻璃罐子供人欣赏。可真正的呢,运作的呢,我们如何保证装进罐子里她还保存着生命。保洁机器的手臂是直线,腿部弯曲的角度也可测量,没有性器软管裸露,它不时作为天然的模板供我参照,以电子面板的外貌生动而可笑。
我或许需要研究他们重叠的关系,精确计算出现过多少双手,多少双脚,人的手,机械的脚。当我眼花缭乱的时候,我会觉得没有,都没有,他们是向下却上扬的线条,每块皮毛与螺丝都参与其中构成理想性的杂乱无章,呈扇面呈弧形,缝隙间铺设进倒立的三角与变形的方体,有时是手,有时是脚,是头发是乳房,机器原来也是有乳房的,我确切的看到,它从它的胸膛里伸出来,哪怕这是不可能的,保洁机器比女伴矮,若生长便不是在胸膛而是脸上,会发光。我又提到了确切的器官,确切的名称,这让我感到懊恼,一切无用之功都在楼梯上运作,再次我说运作。
你让我停下,说这些不重要,人们不关心而我也一样。是的,我想停下,我都不知道女伴与保洁机器是否真切的走下了楼梯,也许没有,他们还在楼梯上呢。通过眼睛的弧面大面积的*褐色平铺成人的肌肤,据说展开一头牛可以覆盖整个世界,我想说,他们不停的走,环绕了整个地球。每一处我所能想到的只剩下线条,相互交叠不成形状,机械与人,脚因为落在阶梯上才能确认上面是人,脚之上的扇形是腿,腿之上的倒三角形是身体,下阴格外尖锐而有力,像撕裂的木块,从森林中炸裂。而机器的部分点缀其间,链条与齿轮常以上个姿态相同的进行下步操作。人的行走格外凸显楼梯的形象,它是静止的,因笔直而盘旋似乎无所止境,无所倚靠。有时我不知道自己描绘的是正立面还是侧立面,倒三角形?如果真在行走,所表现的不过是一条缝,一条由人出入的缝隙。
多少人对乳房呈现强烈的执着,因两点的若隐若现而若痴若狂。在晃动的动态的温暖的柔软的有些湿润的咸的,面对人,面对人身上的肉,我看向旁边的保洁机器,看它扁平冰冷光滑而不属于人的色彩,像烟花似的变幻而无生命。哪来的色彩呀,早期的编程人员用色彩表达来心情,这一传统将流传下去甚至蔓延至人体,桃红色的脸颊。(我为何而羞愧?)那些零件,那些器官从来都不是人亲眼所见,堆砌在那儿成团或成块,我们眼中只有关于楼梯的,关于楼梯的静止与独立。他们前进的过程,我确信它在下坠,就在我家直通地下室的楼梯那是一个地洞,一片空白,一个立方体的中央。与你的表述中诞生了强烈的执着,我想下去走走,向下直达楼梯内部,楼梯往往与人出入。
你记得我在说什么吗?我也快忘了,明明我们一直在说话却好像间隔了好几天。对了,我没有走下楼梯,我走不下去,二不能变成三,楼梯的宽度并不允许我加入其中,楼梯的步数也不应因我而从单数变成双数,这将使一切变得复杂。机器的部分,人的部分,我的部分,我肯定不能到楼梯上,肯定不能,因为我还要跟你说话。
你讨厌我把你当做理由,你认为我在胡言乱语并对此感到困惑,你说这就像无畏的挣扎,痉挛和某种抽搐。艰难的克制与忍让,撕开部分又被粘合,拼接整理却往往差强人意。机器的部分,人的部分,叙述的部分,你觉得我在追寻什么,在模仿什么,哪怕这并没有前置条件却依然无意识的…你引用了我的话,说运作。
好吧好吧,我已接近于放弃,获得内心平静的欢愉,虽然它仍是悸动的,但起码我已能做到面无表情。我听你说话,这段时间不长也不短,有时停止真是件好事,我说不清好在哪里,也许是因为我多喝了口水多喘了口气,作为我自己,做我的事情,哪怕无事可做。
继续运作吧,让他们走下楼梯,哪怕心存疑虑,他们也该下去了。我同意你说的话,让故事继续,同时我又莫名感到惊奇,难道你也对此着迷?这可真少见,但也是常事,谁不在乎那些男男女女?
我的女伴,我再次声明她是我的。她走下楼梯,曼妙身姿赤裸羔羊,与那机器从我面前贴近。我都快忘了当时我在干什么?容我往上翻翻,等下。
奥在这里,我当时刚结束呕吐,弓着腰,头晕目眩,感觉世界摇摇欲坠。保洁机器就在那儿,透过它光滑的表面映照出我脸上那股虚脱的苍白与一条从嘴角泄露的晶莹的口水。我稍微抬头就能看到机器的面板上刻画的怜悯,我亦如之前感到羞愧,愤怒,正打算起身,站得直些,可有只手突然放在了我的头上。
我会向你描绘那只手吗?它的温度,长度,掌纹的形式与指甲的颜色仿佛能让你真实看到感受到。但是我不会,我不记得了,一只手放在一个弯腰的人的头上,就像有意要压住他,有意的去羞辱他。我会告诉你它是暖的软的人的手,其他都藏进我的头发里。头发是黑色的笔直的,我被限制的视野中存在某些黑色,黑色的三角形的阴毛。在楼梯上时我没有提到吗?她毛发旺盛,像森林像没有枝干的树叶像由风支撑的一把沙子。你当时想的是什么?你说…光滑的…光滑,是没错,但那不是她,是一旁的保洁机器。它很光滑,映出我的脸从白变得红。
我的脸与她的下腹是如此的接近好像是我在靠近她而非她在靠近我。她搂住我的头,小臂穿过发梢相互摩擦,我能感受到她会觉得痒。于是她在笑,我的耳朵离她的下腹如此的近,我都能猜到运作这一笑声时动用了里面哪些器官哪些肌肉。我的鼻子离她如此的近,但它被熏得已失灵,只能想象那是甜的某个牌子的独有香味。她会觉得冷,因为我的鼻尖延着她的下腹画着长线,她也会觉得热,我猜我的鼻息像吞吐着一团冒烟的火。我看着眼前变得粉红,我听着她笑从喉咙里弹出,她仍单手搂着我的头,只是微微用力,一点点把它向下按去。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一个色情桥段吗?也许是,但我更想站直,站立的欲望大于一切。
我住在裤子里的好兄弟也是这样想的,思考往往是件凸显自我,自我膨胀的事情,我们会感觉自己正变大,世界仿佛触手可及的红润脸庞与张合的红唇。我的这位好兄弟,它的心如我一般坚硬不容置疑。可是这条裤子太紧,这双手太软,我无法站立,也无法站的更直。一定有什么支使着我,支使着保洁机器筒形外壳深处系统的警报器,它要忙活起来,一切看起来糟糕极了。在一滩呕吐物前,不时飞出一件外套一件上衣一条长裤,一条毛衣一条领带一只帽子,一只拖鞋一只袜子一双手套…它们恰到好处的盖在上面,每件每条每只与每双都似乎依照某种规矩为下面的呕吐物留出一定缝隙。警报器响着,我脱衣服,保洁机器的系统提示它,糟糕,更糟糕,糟糕极了,简直太糟糕了。我已经是赤裸的了,裸男与裸女站立在地下室方正的空间中,他们相互依偎头靠着肩,一旁是造型怪异的机器举着正伸向他们的手臂,背背后是不断攀升向上的楼梯,越来越细在末尾处,我们的头顶,楼梯连接着一个明亮的长方形,好像通向某处或象征什么。
于是我们躺下,不能说我们,应该说我,她把我推倒,从我自她手心与下体挣脱时我就被她推到了,没有踉跄或惊叫只是笔直的倒下去,倒在我的衣服与我的呕吐物之上。然后我们做爱,呕吐物像一张没有海洋的地图我之前讲过,她坐在我身上,如神明俯瞰世界时流露的表情,那是湿润而柔软的喜悦,我们常常见有人在影视剧中热泪盈眶,泪与他脸上的肉混合在一起。激烈的急躁的安静的保洁机器身体中的齿轮碰撞声响个不停,抬头就能看到它的电子屏幕闪烁的光影,它仍在分析。呕吐物浸透我的衣服使我感到温热而潮湿,仿佛她融化在我身体之间摊成一片。呕吐物与衣服将我们裹挟,我们做爱,直到永永远远,我们的滚动没有一点声音。保洁机器的运行慢条斯理,它一次只清理一部分,地图因它而缩小,保洁液体上升,我们的体温变暖,只是当时难以察觉。它的运行,包括对我的呕吐物与衣服与我的分类处理,清除清洁与轻轻的绕过我摊开的四肢与她散乱的发丝。它的运行,系统要求它出现在下面,用刷子清理我的脚掌与十个指头,系统要求它出现在上面,用布块擦拭她的乳房与两个乳头。它的运行,偶尔在我长久的注视下会递给我一杯水或一只毛巾。它看我继续,我把她翻面,我盖在她上面,像为广告里的可口食物刷上一层油漆。哦,对了,我犯了个严重的错误,如你所说,应该是运作,而非运行。
你不感到奇怪吗?我会问我自己,这女伴难道不是台先进的性爱机器?她没有说一句话,她没有一个表情或具体的名字,她的动作也缺乏智能,她的运作充满挑逗与急不可待的色情。再回想之前看似无意义的段落,就好像一次橱窗外的参观,一次橱窗内的展示。
你说被我给搞蒙了,你不想知道女伴,女人,保洁机器,性爱机器或任何人与机器的任何事,你说写作机器,并着重于写作两字。
哦,这样啊,我原以为你很感兴趣,看来是我误解。写作机器啊,我正要说到它呢。不知我是否提起过我的女伴的职业,没有吗?那我现在要说了——她从事关于石头的项目,这也是我之前向你推荐类似工作的原因。但她的主要兴趣并非石头,而是石头上附着的苔藓,各种石头与各种苔藓间的组合排列的关系。这点可以说明她本身是个优秀的植物学家,在一切结束后,她向我推荐了一条生财之道——栽培冬虫夏草。你了解它吗?这是介于植物与动物之间的神奇存在。你说菌类?哈哈,看来你也是个出色的植物学家。反正我多才多姿的女伴躺在我怀中时望着倚在墙角的写作机器忽然灵感大开,她亲吻我,她说残存的写作机器的躯壳必然是培育冬虫夏草的最佳场地。她亲切的向我介绍冬虫夏草的食用功效与市场价值,并期望我从她那里购买种苗繁殖培育。我…我自然是同意了,她又亲了我一下,在离开地下室时带走一半的写作机器作为研究素材。所以我现在只拥有写作机器的后脑勺后背两半屁股与后脚跟,以及一肚子的冬虫夏草。你不要着急,等它培育成功后我肯定寄一点给你品尝,或许就像韭*,你可以炒鸡蛋或者香肠(菌类!)。不过那时它就不应该叫冬虫夏草了。我是在室内是夏天的时候培育,写作机器也不属于昆虫,培育它的肚子里曾生产着我的伟大文字。我为它重新命名,作为新品种而与过去划分关系。我查资料,查到作家曾使用笔,笔这种写作机器效率低下且容易致残,你真该看看那些资料,作家的手上乌黑且食指与大拇指的肌肉呈恐怖的凹陷状,可怕极了。不过我想过去的人们依然用这种原始器具写出过一些名不见经传的伟大作品,而现在复古风仍在它所属的潮流中汹涌。所以就这样吧,它就叫夏笔冬艹。你可以想象那些过去作家的古老*灵,那些属于我的零散段落与未完成的结局,滋养使它强壮,在室内的冬季,飘雪花的日子,变作野草飞扬疯长。(菌类!)
你问我这是真的吗?这还有假!写作机器坏了,坏的彻底,所以它作为可再生资源被废物利用,即将焕发新生,这难道很奇怪吗?还有它为什么坏了,道理也很简单,修理员与保险公司都讲过,我没跟你说吗?由于效能过载导致机体损害,味腺外壳破裂,再加上程序检测失灵等原因导致在囊体破裂的情况下气味挥发/生产系统仍处于运行状态,机液泄露浸泡重要元器件,致使机体内部完全损坏,建议做报废处理。所以当你戳破写作机器的肚皮才会发现里面是一肚坏水废液,这下你明白了吧!
你长久的沉默让我觉得你对这发生的一切漠不关心,连真实性都不做怀疑。你应该发一个问号,发一个介乎于愤怒与困惑之间的表情(我称之为怒惑,一团燃烧如冰冻的绿色的火)但是你没有,你仍沉默。你在干嘛?我问你在干嘛,你却反过来问我,我在干嘛?真是个愚蠢的问题,我在干嘛?我当然是在跟你聊天啊,不然我在干什么,写小说吗?不过真有人是这样聊天的吗?你总是说的很少,等我作答,我们彼此消耗大量时间却不骄不躁显得理所当然。你说的很少,我说的很多,有时我真分不清,你的话是你说的还是我说的。还有最开始我们的交流居然存在你自己的类似内心独白的臆想,连你的行为都在交流中有所表现。还有你………
停下,你让我打住。你说我好像有些歇斯底里仿佛犯了癔症,你向我推荐药谱关于a多少毫克与b多少毫克。你说你要问的是我在不写小说之后在干什么?你不关心写作机器或真实反而关心起我来了是吗?
抱歉我表现的似乎有点恼怒,但我不知道是为什么。这或许应该称之为“怒惑”也就是我眼下最真实的表情。还是开心点吧,在a多少毫克b多少毫克之后说说我自己。眼下我在干什么,我肯定在跟你聊天这点确凿无疑。但在聊天之后,我也有我的工作需要进行。我跟你提起过吗?关于我自身的运作。哈哈,这说来也是个有趣的话题,你绝对猜不到我现在在做些什么。
你会猜些什么呢?云朵,石头,风,鸟,植物,天上的月亮,甚至粪便学?不,都不是。这些职业对于一个前作家来说实在有些太无聊了,且缺乏想象力。我必须承认在放弃写作后我过了一段极度安逸舒适的日子,但在那之后我依然陷入了难以自拔的焦虑。我常在地下室望着写作机器剩余的一半空壳发呆,我的女伴没有再联系我,我也没有再联系她,我花了长时间独处直到无法忍受,接着太阳升起,月亮隐没又是一天的一天之后。你不必为此感到困惑,人就是如此,失联无理由,独处无意义。我在长久的沉默中发觉人无法被分离出去,而独处本身也从未成立。我东想西想,左顾右盼,好像有无数人说话在我未开口的时候,而当我动动舌头他们却静止了,只让世界留下我一个人的声音。强烈的割裂感在记忆里盘旋,明明上秒你在这儿,下一秒却陷入如此窘境。于是我做了个决定,我想起我的女伴,我发觉我是如此的思念她,在弥漫每天的空暇中我开始塑造她的身形。
之前你说过她好像个性爱机器,因为缺少细致的描绘而被蛀空了生命。现在有了,容我跟你好好讲讲。从哪开始说起呢?我想想,这样吧,从上到下。她的头发,自头顶溢出直达肩部,我选择的是蓝色,像条绕过耳骨的瀑布,每根长度约在30至45公分不等,在不同阳光或空气中会呈现不同的深度。有时也像海洋倾斜而倒挂,在末尾处卷起白色浪花。刘海我让它向左偏45度,盖住三分之一的额头,稀疏可见皎白的肌肤与零星几颗随机排布的黑色的小痣。她的额头不宽,大概到4,比正常稍窄一些。额头之下眉骨微突到5.25左右,附着的眉毛形似月牙但不是很弯,我认为这一弧形的弧度与她的头型存在某种关系,在将它归纳为一个近似圆形的圆之后,眉毛的形状由这儿截取,大概一百二十分之一的弧形。眉骨之下是眼窝,有些人是看不到眼窝的,而她是看得到且清晰的那种。但并不像坑洞里掘出一只眼睛,到像有小鸟住在里头。这是有神的,会唱歌的眼睛,白是白黑是黑,仔细看分界处有明显的线条勾勒,瞳仁聚拢而扩散,是一个点,一个直达内心的洞。它是黑的,因而也是吸光的,尤其喜食人的目光。看着她的眼睛就好像站在她的舌头上眺望她的喉咙,每下眨眼,扑闪着翘曲的睫毛,就仿佛喉结正隆隆滚动。眼球的大小为常态,我为她选择了三种替换色与替换瞳孔,分别是清晨正午与傍晚的三种发色,竖条形桃心形与熊熊燃烧的烈火。眼间距比常人微宽0.25,像两条相濡以沫的小鱼,中间鼻梁挺拔直连眉骨,比常人略高0.5,将双目划分两段,像滑梯流畅下行。鼻翼不展,脸部肌肉均匀分布,没有颧骨突出,在悲伤或喜悦时只调动部分肌肉与皮肤轻微的褶皱,她的表情在我的印象中始终淡然。鼻尖是柔和的圆弧,鼻孔直径约3厘米,鼻腔细小的绒毛交错排列,不圆,明显有部分向鼻尖靠拢。上嘴唇与下嘴唇的关系约为1/1.6,大小比常人略小,大概是4.5。自然的肉的粉与红如宝石般润泽,偶尔皲裂的嘴皮也像糖衣或者琥珀。皲裂是不常有的,她涂润唇膏也用窈窕小舌,所以这一难得画面是在我多次回忆推敲后变为永恒的。现在她的嘴唇常是干的,皲裂的,她必须经常舔舐,每分钟两到三次的伸出她的舌头,用舌尖在上嘴唇画弧,下嘴唇画线,偶尔上下嘴唇轻抿,上包住下或下包住上,两瓣儿果肉似的粉肉相互纠缠交错,极具诱惑且充满甜蜜。这一过程在向上或向下时调动脸部肌肉,而肌肉最终都在下巴处收束,她并非是那种傲人的尖下巴,更类似于蒙古人与汉人的混血,线条由脸部顺势而下,在末尾自然围合,这是她的下巴,大概到4,就戛然而止。
余下便算是身体吧,你还要听吗?你不说话我便当你默许了。连接头部的必然是脖颈,人们惯在上面亲吻,而要杀死某人最干净的方式也是依赖于此。所以她的脖子是长而有力的,皮肤下隐藏浅青色的脉络,肌肉平铺在偶尔的吞咽中显现,就像一个年轻的树桩使她的头颅格外像一颗晶莹的果实。关于长度大概为5.8,而宽度达到4.3。根部是她的锁骨,既是突出的又自然与身体契合,皮肉在这儿显得更加轻薄,仿佛那白皙源自骨头的本色。锁骨上扬拐入肩膀,脖颈连接的弧线也并入其中,她的肩膀略宽,大概到5.5,接近于一个瘦小的男人,我不清楚她能扛起什么,但那对肩膀极适合把手臂搭在上面,自然的环过她的颈部。肩膀之下是手臂,攥紧拳头就有肌肉显现,并不粗壮却仍属有力。我为她设计了个小场景,她乐衷于与各种男士比拼腕力,少有人能在这样一位女士面前竭尽全力取胜,他们的绅士风度使她几乎未尝败北,她庆祝的方式常模仿一些雄性动物的动作,锤胸跺足,高声欢呼,而其他男士都看出了神,从她潮红的脸庞与汹涌的胸脯上体会到了别样的风情。我为这个场景如痴如醉,而关键的地方像是握住男士的手与上下跳动的胸部仍需仔细推敲。
我曾向你讲起过那双手,却又在开口时止住叙述的冲动。因为那时的叙述对象是以我为主,若加入其他的细枝末节恐怕会絮絮叨叨,让你感到厌恶。没错,就是如此,而非什么猜疑或妒忌。我现在开始说起它从手背上几根透明的青筋一直延续到手指,这些都是由我进行的精密排布。评价人有一双好的手会建议他去演奏器乐,可当你面对他时,这些传统的赞誉就真的难以吐露。柔软而纤细,温和而有力,这样一双手若放在那些古老占满灰尘的器物上实在是令人怜惜。它不该演奏,不该劳力,不该沾染污秽而是要叫人牢牢握在手中。这是天生为握手而存在的手,我场景中的那些人四散而去后都各自神伤,为短暂的接触遗留哀怨。他们叹息我听着,我为他们而高兴,这样一双手连掌纹都不属于宿命所包容的范畴,更接近于人体工程学的精心设计,每处凹陷与突起的软肉紧密贴合每个人的手心,不同场合所应用的不同力度都能产生不同的,带着窃喜的瘙痒。就好像你握着一只手套,然后手套套在了你的手上。
这一切神奇的功效也离不开她每根手指的巧妙。从大拇指到小母指,每根的长度宽度在测算后都如琴键般紧密排布。我之前说她的手不适合演奏器乐,我说的没错,因这本身就是一件巧夺天工的乐器。声音有时不需要发出,人的眼睛就能感受其中的奥秘,每根手指或高或低,你看到它就能看到音符低沉上扬平缓入人间佳境,依照某种韵律,五阶小调又时刻变化,在每根手指的力度与体温的影响中循环往复。这跃动的真实存在的正贴合你的手背为每处肌肤奏鸣,哪里有如此近距离的音乐会?你几乎是坐在音乐家心脏的主动脉上听那里传出来的声音。哪里有如此绚丽的乐器,每个指甲呈现的不同色彩都体现着它本身的问题,好像除了热还有冷,在不同时段的折射中产生一种摇摇欲坠的炫目。而它终将抽离,像人除了灵*肉体以外还存在其他的东西——那双手,好像与你密不可分却离你而去。无法挽留,任何挽留都在心里变成了玷污。我那个关于酒馆的场景里,绅士们变成绅士后第一个学会的社交礼仪就是目送,呆呆的直勾勾的看着她的背影,目光仿佛能穿透肩胛骨直达她的心脏,与包裹心脏的胸部。他们想象着它再次跳动。
跳动的乳房啊,描绘它几乎是件不可能的事。我曾试着向你口诉下楼梯的裸女,但是失败了,因为裸女从未真正走下楼梯。而我现在要描述她的胸部,恐怕我一开口就已停止跳动。不动就不动吧,我之前说过我已放弃执着,哪怕是静止的,你也会明白这当中存在生命。就像是温度与触感,你可以摸着自己的听我说,摸一摸揉一揉然后说“是的,就是这样。”若以你作为参照,而非那些无法难以感知的程序中的数据,那一切或许更加明了。单说乳晕,假如你是四,那她就是六甚至八。大概有多大?你还记得前段时间发掘的年的古钱币吗?据说那时有场盛会在附近举行,所以这当中的每一枚都是价格不菲。她的乳晕大概就有这个钱币的1.5倍甚至两倍大,圆滑而均匀如同花蕊。我以考古文物举例就是想让你明白它的价值,这实在是世间罕有。当女人放弃哺乳后,她们的乳晕就已停止生长,我们甚至都难以证明自己是哺乳类,连你和我都缺少一个明确的母亲。而她,她天生就具备了只存在于文献中的母亲的形象,看到它的形象你就会对市面上所有母乳风味的饮料产生深刻的质疑。是的,没错,我说过它像花蕊,这可能不太贴切。硕大的花蕊常代表有着宽厚的花瓣,但她的乳房并不算丰润,只是略高于常人标准的D或者D+。可转念想来还是有几分道理的,正因看见花蕊的茁壮才会联想到花瓣的饱满,她大而圆的乳晕长在寻常的胸部上不也正预示着她还有上升空间?她含苞待放,她缓慢生长。
哈,我突然想到我刚说过宿命无法在她的掌纹中做任何愚昧的表现。可现在看来属于掌纹的早已悄无声息迁徙至她的乳房,那块被乳头占据要地的软肉,靠近就能看到那些在乳晕上紧密排布的粉红疙瘩。那是星星排布的顺序吗?原来古代天文学家与近代天文学家都在研究她的乳房?人们预示着它的命运,如宇宙膨胀,任何占卜师都无法给出别的答复,答案就写在上面——这圈粉红疙瘩预示着成长,长大,快快长。
我喜欢我新想的笑话,它是新想的也是新讲的,除你之外还没人知道。你可以提起自己的乳头往上拉,偷偷告诉你她大概有你的三倍大,嘻嘻。只是平时无法显现,基本看不出它高耸时的状态。这并非因人总要穿着衣服,你肯定猜不到。她的乳头是凹下去的,她有一对凹乳首!仔细想想,我所说的含苞待放不正隐藏着此等含义,没想到吧!我曾为她考虑过几款精致而美观的乳贴,竖条形桃心形与熊熊燃烧的烈火无一例外都需要时刻勃起的乳头才能更好的嵌套。但我放弃了,因为这个异想天开的决定而不去理会其他的选择。如果你仔细听我说话你就会发现,乳贴的形象与瞳孔的形象是重叠的。哈哈,你难道不觉得凹陷进胸部的乳头就像一只不会眨的眼睛?一双没有睫毛,没有眼睑,没有眼白,没有瞳孔,你看着它,它就能明白你心里在想什么的眼睛,所以我才选择凹乳首。你喜欢凸出的还是凹入的?你怎么想呢?我是觉得凹入的相比那些时刻勃起的女人的乳头更具备一些意想不到的游戏性,让人更有操作或延展的欲望,比如说,就像这样!………
我赤裸着上身说了这么多但你没有回一句。你在干什么?难道你对这些一点都不感兴趣?我不信。你说这肯定不是真的。哈,当然不可能是真的。如果真按照她的形象一比一的去复制她身上那些皮肉骨,包括俗套的色彩与配饰,一条绣着牡丹的*色内裤。那她肯定有办法把我告的倾家荡产,终生不见光明,还要以家属的身份探监,每月按时让我听到她的狞笑和讥讽,那就不是简简单单的几日刑拘,吐到我脸上的几口吐沫与每天按时更新的关于我关于她的脏话了。所以我出来了,我要说这是个没有审美的女人,她对我以及对她的诽谤你没有任何必要去了解,她只了解石头,只了解坚硬的,能给她带来愉悦的东西。我当然有能力完整的细微的,包括每根汗毛与毛孔的甚至肛门的褶皱的去复制一个人,就像临摹一件书法作品。但我不做,这实在太缺乏想象力了你不觉得吗?这样这样,以及那样,一个人就出现啦,然后就把她送到工厂,送上你的床,实在是无趣且可笑。我得穿下衣服,感觉有些冷,我的乳头火辣辣的,也有点疼,你的呢?你怎么样。
你还是不说话,你真的不感兴趣吗?通常来说一个人就像一本书一样最精彩的永远在下半部分。接下来我要说的可是她的大腿,大腿上的肌肉与脂肪,绕过大腿的臀部,臀部的脂肪与肌肉,延伸下去的小腿,小腿的肌肉,脚背上的血管,脚掌纹路的触感,每根脚趾的形状,味道与指甲的色彩甚至是她的阴毛,阴蒂,阴唇,阴道的长度与内部颗粒状的摩擦感我都打算一一跟你讲清,讲个明白。你…………好吧,好吧算了吧,时间也差不多了,我有工作,我也该下了。你无聊可以来我的直播间看看我,用我女伴的形态,我会唱几首歌,跳几只舞,像只猫一样伸懒腰,也会脱光衣服,和别人约会,喝不加糖的咖啡,在几个人之间周游徘徊,玩一款正新颖的游戏。从我的主页往下翻,那里有条链接。
点进去,选择第三条链接,再点进去,选择第二条,再点进去,选择第一条。然后是几个问答,其中有道答案是木鱼,你不用去查那些乱七八糟的资料,画条鱼就好了,八字行,身子大尾巴小……再然后是选择题,其中有个十二张图片的,里面没有一台是保洁机器你不用看直接跳过…然后再点链接,再进主页,再留下自我介绍,再念一段咒语,一个繁琐的手势流程可以多练几次…然后是填空……然后是阅读理解……然后……然后…你没有回一句话,消息仍响个不停,多半是前同事发来的消息,你不必理会。你在干什么?浏览些什么?你说什么?你向下翻动仿佛没有尽头,它牢牢吃住你了,你的时间接下来就看着售卖写作机器的网页,从上到下。你说不是这个,也不是这个,更不是这个。售卖写作机器的商家他们产品都型号类似——一个立方体,几分米长几分米宽几分米高,*色的黑色的白色的,又在这三种颜色中存在不同的色差,大小与棱角的区别以及一些花纹和不同的字体。但没有一个是人形的,或者不是人形,也应是近似的东西。你说,不是这个,也不是这个…它们,它们写作机器,无一例外不是人,人形。你为什么要说你?你是不是有病?应该是我,我说这肯定不是真的,并不是指任何法律或道德层面的问题,我是说那个女人,她胸部下面没有肚脐,嘴巴里也没有牙齿……我也许应该站起来走走,所以我站起来了,也走出去了。但我从哪里站起来的,我曾坐在哪儿与他对话,我不知道。也许我一直是站着的,一开口就没有坐下。対義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