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名字的意义
我们中的一些人不在了，名字没变，
活着的人在纸上读到他们
等于读一个黑色方框
质地坚硬，像小时候，母亲在*瓜地
里围起的
一小段篱笆墙。藤蔓够不着果树，鸡
仔也咬不到瓜秧。
但现在，我们讨论名字，命名或者被命名
A和B，是不是意味着
某种思绪被唤起，某种情感又得以延
续（遵从我们喜欢的方式）
我们请其中的几个名字上座
在对话中抽丝剥茧，破译语言密码
寻找到我们需要的信息。
我们尝试改动一个字，玩戏文里的变
脸游戏，现在，A就是B
但气息才是不可颠覆的证据
新人和旧物，矢量与变量，意义在于唯一？
让我们再回到关于名字的话题
唤起即确认。我们唤起某个人的名字，其
实是确认一种人格
哪怕它现在被框入黑色方框
但对话一直都在发生——它依然保
持着独立的姿势。
白房子，*房子
嗨，马可先生，请先换好拖鞋
请记得随手关好门
在卧室和客厅之间，我已为你腾出了
一小块空地
可以用来摆放写字桌，电脑，椅子，和
盆栽（如果你喜欢的话）。
窗帘是新换的，便于你随时眺望远
处，这城市热闹极了
除了他妈的瘟疫
穿过客厅就是卫生间和厨房
遗憾的是没有梳妆台，但有落地镜，
听说你还没有夫人？
房子有些旧，不过也没关系，你瞧
乳白色墙体，淡*色木制家具，显得
干净、整洁
楼上住着音乐家
夏夜里，推开窗户，你就能够听到流
水一样的钢琴曲。
日子过得慢些也好
书上说，总有一天，我们都得搬进墓地
但那还很遥远，你说呢，马可先生，现在
才刚刚进入庚子年春天
尽管这不太美妙，先生，我是说他妈
的瘟疫
这里有厨具，这里是洗手池，这里可
以晾晒袜子和内衣
但我得提醒你，先生，为了你的健康，
你最好
收好戴过的每一只口罩。
最后，祝你好运，无论如何都要保持
希望
天总会放晴的，“此刻也会成为过去。”
三月读信
她在信札中记录盖廷斯的雨水和*昏
她写修女在青石上捣洗衣袍
她的情人是枚小小的苍耳，借助她的
子宫，绒刺又硬了一些
火车晚点了。
神要她穿过这样一条小径
两边有绵延的葡萄园，麻雀啄食果
子，守园人已经休息
她遇见的最后一个人
喜欢年轻的女子，嘴唇微微颤动着，
写过两行诗：
如果落在葡萄藤上的雨滴不能够抚
慰她胸口的创伤
那么重新热爱吧，热爱可以。
物格
那个远在北美的诗人曾说道：
对于一个想要写出好诗的人来说，没
有一种诗是自由的。
这可能是最朴素的辩证，我们携带斧
头和尺子，钻入石头里
向将要碾成粉末状的石头索要自己
手脚丢给了兄弟，心脏赠予年轻的情
人，可能只剩下些腐烂的皮肤
见证一句荒谬的言语
再一次从忽略掉性别的废墟中站立。
——自由意味着什么？
我们需要绳索，牵引我们远离，餐桌
和床榻。
我曾设想过人们先我而去
只留下巨大的空盒子，找不到灯，墙
壁上还附着谁残余的叹息
我们像是群居的孤儿，偶尔的交媾，
不能够作为彼此沟通的依据。
然后才有大省悟，才能意识到语言也
有齿轮一样的本质
咬合和分离，各安规矩，但命名永远
是头一道工序
可能安慰依然存在
情人会告诉你：回来，在双乳和耻骨
之间，才是你最后的墓地。
注：*部分引自诗人艾略特语。
在二月
我甚至有些怀疑存在的真实性，恐
惧，雨水和墓地
那么多人沉默着站在窗前
甚至有几回，我已经分辨不清，白天
和黑夜
街道仿若进入了永恒轮回——安静
极了。
在二月，巨大的白色旅馆，我预见了
自己晚年生活
磨损过我们的厄难已经停止，
向日葵再一次以花盘迎向阳光，籽粒
饱满，像生育过的女人
我的阅读才刚刚开始。
我将拥有静止的小木桌，玻璃球在桌
面上快速旋转着
阀门就这样被拧开了
我的生命之舟也刚刚扬起风帆，往深
海里驶去，碾过浪花和漩涡
我再次遇见他们，
在二月的窗前。那些恐惧过雨水和墓
地的人，
还幸福地活着。
一个人
一个人想把客厅里的灰尘写进诗行里
把那些细微的尘埃，想象成迁移到方
舟里，避难的男人和女人
二月结束了，惊蛰又至
一个人拾起抹布却无力收拾残局。
阳光明媚极了
但还嗅不到多少春天的味道
桌椅需要擦，厨房里的污垢需要洗
涤，堆放在角落处的书籍
也得清理。一个人只有两只手，一颗
心脏
每一粒灰尘都记录着往事
一个人究竟得多坚强，才能够把它们，
记录为晚风拂过松林
松涛搅起阵阵涟漪
在我们劳作觅食的园子里——
一个人脱掉围裙，点亮灯盏，祈祷着
走向用旧了的木楼梯。
作者简介马泽平：回族，八〇后。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鲁迅文学院第31期少数民族作家高研班（诗歌班）学员。有作品散见于《诗刊》《星星》《民族文学》《扬子江》《作家文摘》《诗潮》《汉诗》等刊物报纸以及年度选本。参加《诗刊》社第35届青春诗会，著有诗集《欢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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