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科白癜风让白斑告别 https://m-mip.39.net/news/mipso_5863494.html十家院子
文/清湘老道
十三
其实肖伟成对*骐的信誓旦旦，夸下海口要帮*骐摆平未来老丈人的话，也只是他顺嘴一说而已，可是马如春知道以后，却把这件事当成了大事，放在了自己的心上。
蒋老太爷葬礼过后二十来天，一个大霜天的上午，天气晴朗，万里无云，马如春和肖伟成两人由*骐用汽车载着，把他们送到了恩乡距廖伊玲家不远的公路上，千恩万谢千叮咛万嘱咐后，*骐满怀希望拜托两位一定要取得马到成功的成绩，然后用急切渴望的眼神目送着马如春和肖伟成消失在那曲折蜿蜒的丛林之间。
马如春和肖伟成今天要当媒人了。经过马如春反复的筹划，在*骐的多次催促下，今天终于要付诸实施了。
廖伊玲家离公路尚有四五里路远，两人只得迈开双脚，一步一步地走着过去。太阳白纸一样地贴在天空，没有一点温暖，刺骨的寒风针一样穿透厚厚的衣裤，扎进人的骨髓，地面上的霜已经凝结成一层薄薄的溜滑的冰构子，走路得选好了地方下脚，一步一步地慢慢前行。好在路面是一条约有五六尺宽的土石大道。肖伟成肩挑着一担礼物，踉踉跄跄地在前面走着。
“‘十八扯’，你也来帮一下我嘛，你看我挑得背都驼了，你好意思两手甩轻风？”被礼物担子压得气喘八哈的肖伟成一边走路一边对操着双手的马如春抱怨。
“哪个喊你大嘴乱讲，扯大炮要帮*骐当媒婆的。大冷的天，俺能陪你来就蛮不错了，还想要俺吃苦当挑夫？莫想！”马如春狡滑地回答了肖伟成的请求。见肖伟成没有反驳，沉默了一会，他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事一样，又向肖伟成呛声道：“等下到了廖家，闭上你那臭嘴，一切听我的。”
其实马如春是蛮看重*骐这个汽车公司经理的，他一听肖伟成谈起这桩事，抠着脑壳思考了好几天，他最后认定，应该选个好日子去帮帮*骐。这是一个重情重意的年轻人，他的父亲既是自己的邻居，他又是一个自己将来用得着的人，这种好事一定得做成才行。虽然*老爷子并没有出面请他们帮忙，他们还是主动为*骐置办了酒肉糖果等一些礼物，今天要赶到廖伊玲的家，去说服廖老爷子，千方百计地让这老顽固同意*骐和他家千金的婚事。
马如春和肖伟成沿着弯弯曲曲的小道走在一道一道小土岭和小石山间，路两旁是连绵不断的松树林，松树在一阵阵寒风的吹拂下，发出呼啸的松涛声，使得天地之间显得空寂寥寞。
他们走了约莫有四十来分钟的时间，绕过一座山岗后，丘陵间呈现出一片宽阔的田垌，放眼看去田野里一片空旷，只胡乱地长着一些萝卜青菜之类的冬季农作物。田垌北边是延绵不绝的大山，这就是纵横百余公里的海洋山脉。在这大山之下悄然偎依着一个不大的村子，那是廖伊玲家所在的村子了。清湘地方特别讲究风水，每一个村子的村前都长有一蔸或几蔸如伞如盖虬根苍劲的百年大樟树；村后有后龙山，后龙山总是一片青葱，郁郁葱葱长着的都是高木大树，十分茂盛；树下藤葛交緾，灌木丛生，山深得几乎连人都走不进去。恩乡其实是一个比较缺水的丘陵山区，但这里的“三辣”和花生却名扬湘桂两省。所谓“三辣”即是生姜、海椒和大蒜。其中尤以生姜和辣椒为最。生姜呢最好的是子姜，其形如古代千金小姐的纤手，有掌有指，掌不宽却厚，指细长则丰润，红白相衬，外形极美，因此被人们称为“五指姜”。把它腌起来做酸吃、切片切丝醋来吃、炒肉炒鸡炒鸭吃，爽脆适口、辣中带香，其美无穷；而这里出产的海椒，个不大而红艳异常，外表闪耀着一层淡淡的釉一样的光泽。它们长在枝上时个个昂起尖尖的椒头直指蓝天，故而又名朝天椒。它的最大特点就是皮厚子小，腌酸不坏、剁酱弥香，吃起来辣而不辛，辣中还带着一股微微的甜味；把它晒干后再磨成椒粉，就是海椒粉。
马如春和肖伟成循着鹅卵石铺成的村道，绕过村头的那棵五人合抱不住的大樟树，眼下虽是冬天，那树冠仍然如云，浓荫似盖，昭示着村庄的悠久历史和发达的人气。大樟树后即是一座门楼，飞檐翘角，古朴得很。进得门楼，是一座祠堂，门楣上的大匾上写着“廖氏宗祠”。拐过祠堂右侧，早有小孩前去廖伊玲家报了讯。还未走进廖家大门，60多岁的廖老爷子已经亲自到大门口来迎接了，一边说着不敢当一边叫儿子接过礼物担子，赶忙又把客人们让到堂屋中间生着雄雄炭火的炭盆边，又是递茶又是敬烟，十分恭敬热情，显现出山里人家好客的特性。
清湘人嗜酒，恩乡人更甚。男人们往往把能不能喝酒、喝酒爽不爽快作为衡量男人品性道德的标准。传说曾经有一个外地刚来清湘上任的县长，第一次下恩乡视察，本乡士绅摆宴相迎。这位本来很能喝酒的县长大人却装矜持，假意推让，可当人们喝得七八分醉意后，县长大人则发起威来，要跟在坐之人碰杯干酒。清湘人称这种做法是“打跛脚老虎”，是一种卑劣的行为。从此这位县长就被邑人鄙弃——再也没人买他的帐，最后这位县长大人无赖只得自动请调，灰溜溜地离开了清湘。
今天，马如春和肖伟成是初次登门，是稀客，廖老爷子自然要好一番忙乱，为客人摆出一桌丰盛的酒菜，主客一番谦让后，相继落座。开席之际，主人廖老爷子手端酒瓯，微笑着对马如春二人说：“天寒地冻的，两位贵人从州里踏霜而来，特备薄酒，不成敬意，还请二位客人多包涵才好。”说着举起酒瓯，就要敬马如春和肖伟成两人。马如春接过话头说道：“作为客人和晚辈，晚辈们不请自来，已经冒昧了。前辈先敬酒，晚辈断不敢当，倒是我们晚辈想借花献佛，借你老人家的酒先敬你一瓯，望你老长寿康健，家宅兴旺、万事如意！”话刚说完，他向主家请求换个大海碗，斟上满满一大碗酒然后仰头就喝，咕嘟咕嘟地就灌进了肚里。这一豪爽举动顿时使廖老爷子十分高兴，他也举起了自己的酒瓯说道：“老汉年纪大了，也愿相陪一瓯！”
清湘人喝酒不用杯，都是用瓯。这种瓯，比碗要小一些，却又比杯要大得多，一瓯酒大约有二、三两。当然酒也不是高度酒，是自家酿的米酒，俗称“单料酒”、“水沽冲”，酒大约也就二十来度，喝起来清香适口。
马如春能喝善饮，肖伟成虽然酒量不大但好酒贪杯。二人自然是来者不拒，开怀痛饮。待到酒精在心中滋润开来，主客之间的情感就慢慢如酒一般交融醇烈，席间气氛便迅速地热烈起来。席间你一瓯我一瓯，酬觥交错，感情十分融洽。马如春看看时机气氛已好，便放下手里的酒杯，对廖老爷子说道：“老人家，俗话说，一家养女百家求，在下不才，特来作伐，代人向你老女公子求婚来了！”
“好事好事。”出乎意料，廖老爷子回答得干脆利落：“我晓得你们是为俺女崽的婚事而来。不知是哪家公子！”
“就是俺们十家院子里有名的*老先生*仁任的公子*骐。一个好小伙子，出身书香门弟，人也长得标致，有文化、有技术、能开大汽车……”说着还掏出了一张照片来。那时照片可是稀罕东西，山村难得一见。这照片有三寸大，*骐留着一个大分头，身着西装、扎着领带，确实英俊潇洒。
廖老爷子从前已见过*琪，本来心理也十分满意，但他不能接受不请媒人这一事实，怕别人笑话，所以拒绝了。这次他见有媒人登门，心里自然高兴。但他没有流露，他想自己养一个女儿容易吗？哪能一句话就给嫁出去！因此他要拿拿搪，先要鸡蛋里头挑挑骨头：“人长得不错，但这个人太爱赶时髦，怕不懂过日子。俺们老实农民的女仔还是配个会过日子的人放心。”
马如春嘿嘿一笑，端碗大喝一口酒，夹一块大肥肉填进嘴里，嚼吧嚼吧咽了。突然提出了一个廖老爷子意想不到的问题：“老人家，俺们刚进村时看到村口的大樟树，五人合抱不拢，想必你们村子有几百年的历史了吧？”
老人一听谈到本村历史，顿时兴致盎然，他哈哈一笑说：“不错，年前，俺们先祖玉璜公只身从京城起身来到广西桂林府做官。期间有一年他踏看舆情，老人家路过此地，一看这里山势雄伟，四围宽敞，形致开阔，山水相环，当时便喜欢上了这里。当他任职期满，就携家带口，来到了俺们现在居住的这块宝地，从那时起俺们廖家便在此生根开花、繁衍生息，才有了我们不才之辈呀！”
“是呀，先辈开拓艰难，后辈才有今天。恕俺冒昧设想，贵祖先当年如果只守成不开拓，你们廖姓能在清湘扎根？年轻人不赶时髦能有好前程？莫讲你老人家，就是俺，哪敢开那大汽车？”
这句话，一下堵就得老爷子无言以对。不待廖老爷子说话，肖伟成也抢过话头说：“廖老先生，*骐这人是个有情守义之人，我来跟你打个*，如果你女仔将来过得不如意，砍我的头给你当凳坐。不信？拿刀来，割手淋血，喝血酒为誓如何？”
这番慷慨陈词，确实打动了廖老爷子。但他沉默不语。马如春也不相逼，丢下一句话来“老人家慢慢想想，两个年轻人相亲相爱，何其美好。”略一停顿，又说道“五天后俺们再来！”说完拉起肖伟成，双双打一拱手，辞了出来。其实马如春已经摸准了廖老爷子的心思，他是打肿脸充胖子——死要面子！
五天后，马如春真的又来了，而且来得惊天动地，轰动了十里八乡的人们。
这一天，一辆大汽车载着一班吹鼓手，拉着四五担花红礼品，弯弯扭扭地一直开到了廖家村的村头。汽车一到村头，喇叭一声长鸣，声音嘹亮高吭直冲云天，响彻在静寂百年的山庄上空，接着就是一阵鞭炮炸响。与此同时，鼓乐齐奏，唢呐冲天。山野之间顿时迴响起了难得一闻的欢乐曲调。驱走了寒风、压过了松涛、惊飞了倦鸟，也惊动了周围在家围炉而坐的各村各寨的老少男女，纷纷从家里奔了出来，涌了过来，争着来看究竟。这时，从车里走出了马如春、肖伟成，后面跟着西装革履的帅小伙子*骐，他的旁边挽着身穿新式棉衣、足蹬高跟鞋的廖伊玲，两人满面红光、喜气洋洋。这还不算，队伍中还有当地人十分熟悉的恩乡乡长，他也一身中山装，十分荣耀地咧着一张大嘴走在队前。这支欢乐的队伍一直拥到了廖伊玲家的家门口，引起了一阵欢呼声、惊叹声和啧啧声。
这是廖家村几百年来从来没曾出现过空前盛况。
它给足了廖老爷子的面子。出乎意料的举动让他喜出望外、惊诧不已。连乡长都来做媒，他敢不同意？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清湘老道，本名蒋才东，现年72岁。全州镇民主街长大，退休后居桂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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